第十四章  去岁冬时

阿灵被围起来，按在墙上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大狗，咬住了其中一个醉汉的腿，那只狗狠狠撕下他腿上的一块肉，迅速又机灵的跑开，一个醉汉唾骂着嚎叫着倒地，另一个要去追那狗，却被酒液麻痹的认不清路，不久便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周围有行人围上来，

阿灵趁乱逃出了小巷。

他跑到不远处人多的地方，看到上京城内流明河的桥底下立着一个小少年，此刻正看着他。旁边蹲着那只狗，嘴上带了血，也盯着他看。他不去想狗嘴上的血来自于哪，车马匆匆，他们只是站着，对视着。

天空又开始落雪，路上行人望望天，大多脸上带笑，大约是觉得这雪下在此时很是应景。阿灵被漫天雪花分了一瞬的神，那小少年与那条狗就没了踪迹。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上元节，也是他第一次被柳娘打。

他跑回汀兰轩，刚刚入夜正忙着，没有人注意到他。

夜里柳娘忙完了，在那个小房间里找到他，看到他一身秽迹，不用说也知道遇上什么事了。她眼里一瞬间蕴上了泪水，举起手打了他，“以后再也不许乱跑。”她说完便蹲下来，未顾及他身上的那些污秽，紧紧抱住了阿灵。

他白皙柔软的脸上落下了几道指印，连带着背上的刺痛，和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一起扎进心里。

“柳姨母，你不要生气了，有人救了我，我没事。”他用自己还不算大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柳娘的脊背，于是也得到同样的轻拍。“好孩子。以后不要乱跑了。”那声音带着后怕和泣音，融进雪夜里。

所以后来，他只被允许着白天出门，那个雪夜里救了他的小少年，在建庆十七年，也未再见过了。

建庆十七年的那个冬夜过后，第二日清晨，柳娘便带着阿灵上了一辆小小的车轿，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大宅前。

进了宅门，一个年近半百的清瘦男子身着着深绿的长衫，正看着手底下的棋局，见他们来了，不慌不忙地落下最后一个棋子，站起身来。

他背着手，笑着看向阿灵。

“你母亲是胡人，对不对？”

阿灵乖巧的牵着柳娘的手，点点头。

“我叫李翊安，现在在朝廷当职，是为兵部尚书。”他一本正经的对着阿灵介绍自己的名字与官职，然后又笑起来，“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友。”如果当年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能与一个五六岁的胡人小女孩做朋友的话。

但阿灵并不厌恶那笑容，甚至觉得那种来自于长辈的笑容很亲切，与汀兰轩那些客人们完全不同。他只是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李翊安话里的含义。

李翊安看出来他眼里的困惑，但他说出此话也是出于猜测，并没有实据。所以他只是捋了捋胡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转身甩了下衣角坐下来，轻轻抚乱了手底下的棋盘，而后用手点了点对面的石凳，示意阿灵坐下来。

“可要手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