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月蘅竟觉得在靖安帝眼中看到了一丝热切。
热切?楚月蘅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什么时候靖安帝对她有了改观?
不过这种问题她当然也不会问出口,便只颔首道,“皇上身体可好些了?”
靖安帝“嗯”了一声,“你来的正好,玄州陪了朕半晌也该累了,你留在这儿陪朕待上半日吧。”
楚月蘅自然不敢不从,不过这种事,现在似乎并不知她说了算的。
她微微偏头看了李玄州一眼。
李玄州目光闪过一丝凉意,但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点了头,“也好,那你就留在这儿陪着父皇吧,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孤。”
“是,殿下。”
楚月蘅应下了,李玄州便又淡淡的朝靖安帝行了一礼,遂转身离开。
不过,德春和那两个宫女却是没有离开的,依旧站在一旁伺候着。
靖安帝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倒也并未开口让他们离开,只稍稍挪了挪身子,“过来坐。”
楚月蘅不明所以,总觉得靖安帝今日有些奇怪,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她又说不上来。
她便只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在靖安帝的床边,“皇上可是想我给您按按肩膀?”
原谅她,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以被靖安帝用到的地方了。
靖安帝却摇了摇头,淡淡道,“跟朕说会儿话吧。”
“皇上您说。”
靖安帝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祖父可还好?朕记得,他在长安的时候,就是最嫉恶如仇的,见到那些纨绔欺负人,总是要出手教训一番,因着这件事,没少被人告状。”
提起祖父,楚月蘅不禁笑了笑,“是呀,祖父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在幽州亦是如此,幽州的那些不做正经事的世家小子,最怕遇到祖父了。”
“是吗……朕听说,你自小是被你祖父带大的?”
“嗯,我母亲去的早,父亲又事务繁忙,倒是祖父,因早年伤了腿,只能闲赋在家,便由祖父带我了。”
靖安帝也无声的笑了一下,似是有些怀念,“能被你祖父带大,倒也是你的福气……他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孙女,想必也是跟他一样的性子。”
楚月蘅倒是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一笑,“父亲也说,我没能学来祖父的本事,倒是把他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以前祖父是那些纨绔们的噩梦,后来就是我啦,他们见着我都要绕路走呢。”
“那他平日都是如何教你的?给朕说说。”
“嗯……比如待人,祖父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比如处事,喜欢的东西就去争取,但若争取不来,就莫要强求,免得因外物迷失了心神。”
“还有做人不可贪心,知足方能常乐……当然,遇不平之事,若是力所能及,也必定要敢于鸣不平。”
靖安帝忽而开口,“那若是力所不能及呢?”
楚月蘅一顿,随即朝靖安帝粲然一笑,“力所不能及,那就找力所能及的人来帮忙呀。”
靖安帝扯了扯嘴角,“那他教你的,你可都做到了?”
楚月蘅认真的想了想,“应该算是做到了吧?至少活到现在,一切我无愧于心。”
靖安帝微微垂下眼眸,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这些他都教你了,那可有教你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楚月蘅眼中露出一丝讶然,“皇上说笑了,我一个女子,祖父怎么会教我为君之道?”
“那朕今日教教你如何?”
楚月蘅呆呆的看着他,有点不明白靖安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靖安帝也没想他回答,因为很快他就直接开口了。
“为君者,天下楷模,上慈下孝乃为人之根本,罔顾伦常者……不配为君。”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楚月蘅感觉他的语气陡然间似乎冷了几分。
楚月蘅越发迷惑,想要开口问问,旁边的德春公公却忽而开口,“陛下,今日说了太多话,想必您也累了,不如就先让月贵妃回宫,您也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靖安帝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但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去吧……明日记得再来看望朕,有人与朕说说话,朕的心里舒坦些。”
楚月蘅隐约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可她什么都不敢问,只能压下心中疑惑,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楚月蘅一直在想靖安帝最后说的那番话。
“为君者,天下楷模,上慈下孝乃为人之根本,罔顾伦常者……不配为君。”
他……莫非是在暗指些什么吗?
他肯定不可能是在骂自己了,那还有谁是为君者?楚月蘅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李玄州。
再稍稍一联想近日的事情,楚月蘅很快有了一些猜想,脸色一下就有些变了。
难道真的是她猜的那样?
不不不,可能只是她想的太多,皇上或许只是与她随口一说呢?
她脑袋一团乱,正胡思乱想着,身前引路的公公却忽然停住,并朝前方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大抵是因为正在想他的事,如今一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楚月蘅心里不禁一突,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站在前方路上的李玄州。
脑补了太多可怕的东西,再看了李玄州,楚月蘅下意识就有点怕,但她也很快就平复了心境,朝李玄州微微颔首,“太子殿下。”
李玄州眯了眯眼睛,“你们都下去吧,我与月贵妃单独说几句话。”
宫人闻言纷纷退下,此地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已。
没了旁人,李玄州看向楚月蘅的目光不再避讳,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她,眸中似有暗潮汹涌,半晌才开口,“他都你说什么了?”
楚月蘅小心翼翼,“你问的……是皇上?”
见他没否认,她想了想便开口道,“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我祖父。”
李玄州还是看着她,“只是这样?”
“对啊……不信你可以问德春公公。”
他弯了弯唇角,“我信,可你在怕我,为什么?”
楚月蘅:“……”
他果然还是那么敏锐,只刚刚那么一瞬间的害怕都被他察觉到了。
不过她当然不敢说实话,便只道,“没有,我不是怕你,只是……不太想与你见面。”
“讨厌我?”
“不是。”楚月蘅认真解释,“我早就说过,我们的身份不适合走的太近,而且我也怕我出现在你面前扰你心神,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李玄州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随后再次开口,却已经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父皇让你明日再来看他,记得过来。”
楚月蘅点点头应了,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此前听你说的,南梁皇子私自逃走……如今可将人抓回来了?”
她最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却又实在没什么途径能了解,今日见到了,便忍不住问了。
李玄州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那日皇上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怒火攻心……我便想着若是人抓回来了,皇上心情或许会好一点,病情或许也能有所好转。”
这个理由还算合理,李玄州便也没再多想,只摇摇头道,“可惜,没能把他抓回来,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他的行踪,多半是找不回来了。”